《蘇麗珍三部曲-花樣年華》難以對視的情感。不過我永遠也找不到能將它封存的東西了。

Bes, Li
Oct 29, 2020

花樣年華,是王家衛電影裡我最喜歡的一部。

開心時候看會浪漫起來,難過的時候看會感到欣慰。我想這就是所有蘇麗珍三部曲帶給我最棒的感受,電影流動的情感,猶如一個人優柔溫溫的,卻擁有厚實的情感。在你想起任何遺憾、甚至有些懊悔的回憶時,那個人會幽幽的靠著你說,沒有關係。

因為花樣年華的我們,都曾經犯錯。但卻也並非對錯能說得清的。這就是電影《花樣年華》不言而喻的情感層次。

他們是怎麼開始的?

也沒有想過。以前我只是想知道,他們到底是怎麼開始的。現在我知道了,很多事情不知不覺就來了。- 《花樣年華》蘇麗珍

因為各自的老婆與先生互相出軌,跑去日本,而開始察覺接近的兩人,一開始只是好奇『他們是怎麼開始的?』,相處到頭來,『卻不知不覺地開始了』。而這份情感也因為起頭的原因,變得難以對視,不知道該如何往前進。

蘇麗珍陪著曾經在報社工作的周慕雲寫他的小說,在2046號房陪伴他的夢想 ; 周慕雲靜靜陪著蘇麗珍度過丈夫移情別戀的日子。畢竟在那樣的年代,身為一名妻子,你通常得先是別人的太太,才能是自己。即使丈夫不在身邊,也不能早出晚歸或與太多的朋友相處。而劇情的設定剛好就是因為男女主角互相是鄰居,才在那樣封閉的年代,有這份悄悄茲生的、不言而喻的情感。

我沒想到我會這麼傷心。

你是怎麼回事,他已經在你面前承認他在外面已經有一個女人了,你還打這麼輕? — 《花樣年華》周慕雲

我沒想到我會這麼傷心。- 《花樣年華》蘇麗珍

隨著音樂、運鏡、燈光融合有些壓抑的情感流動,他們互相演練著如何跟各自的老婆與先生攤牌。在這樣的幾段情節中,蘇麗珍將自身為一名傳統妻子的矜持,在周慕雲的陪伴之下鬆懈了。在周慕雲面前,她可以是個胡鬧演練台詞卻又哭得傷心的少女。

回到打個電話給我,不用講話,響三聲就好 。— 《花樣年華》周慕雲

經歷過各自最脆弱、最不堪的日子裡,互相地溫柔陪伴,不過份擁抱,也不誇大愛意。我想就是一種『不知不覺來了』的感覺吧。因為脆弱的不完美,常常才顯得對方的可愛,也可能是一種人類與生俱來的憐憫,拉近了彼此的距離。但是一段感情的開始是同情、或是同病相連其實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,我們將會走向哪裡。

如果我有一張船票,你,會不會跟我走?

我還以為沒什麼,但是我開始擔心你先生什麼時候會回來。最好是別回來。我知道這樣想不對。能不能幫我一個忙?我想有點心理準備。 — 《花樣年華》周慕雲

最後一次的演練,是在周慕雲告知蘇麗珍他將要去新加坡的時候,需要預備分別的心理,讓蘇麗珍告訴他:我老公回來了,我們不要再見面了。

講完之後,蘇麗珍的右手緊緊的抓住左手臂,矜持地哭了。

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。她一直低著頭,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。他沒有勇氣接近,她掉轉頭,走了…… — 《花樣年華》

有的時候,你不會知道與那個人當時的相見,竟是最後一面。

周慕雲帶著蘇麗珍曾經在他家穿的拖鞋到新加坡,繼續他的小說生涯。那代表了見證他們彼此情感的證物,除此之外,他的秘密還是秘密。

以前的人,心中如果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,他們會跑到山上,找一棵樹,在樹上挖一個洞,然後把秘密全說進去,再用泥巴把洞封上,那秘密就會永遠留在那棵樹裏,沒有人會知道。” — 《花樣年華》周慕雲

那些消失了的歲月,仿佛隔着一塊積着灰塵的玻璃,看得到,抓不着。他一直在懷念着過去的一切。如果他能沖破那塊積着灰塵的玻璃, 他會走回早已消失的歲月。 — 《花樣年華》

多年後,各自早已搬離以往的住所,卻也在錯過的不同時間點試圖回去探望彼此。蘇麗珍透過的窗外,望向周慕雲以前的房間,淡淡地流下了幾滴眼淚。其實我不斷反覆思考猜想過,蘇麗珍在那一刻想起的畫面是什麼?

是曾經因為房東在外面打麻將,而一起被困周慕雲房裡的早晨?或是時常一起在樓下麵攤的樓梯間遇到時的問候?或是接起周慕雲的電話,聽到他說: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。或是那個總是靜靜羞澀看著她,周慕雲的笑。

我們都以為我們了解彼此,其實遠遠不夠。即使是彼此相愛的人,記得的故事與深刻的回憶,也不盡相同,在彼此眼中的樣子,也從不能完全知曉。

蘇麗珍最後帶著孩子買回了以前住的樓層,我們也無從知曉孩子的爸爸是不是周慕雲。

周慕雲最後則帶著秘密到了吳哥窟,將秘密埋進樹洞了。

我想那棵樹,也許是通往2046號房的祕密通道,因為在電影2046,光是看著周慕雲不說話,淺淺的神情,就知道,秘密太過於珍貴了,嬌貴地只能存活於他的心中。

後來我真的去了吳哥窟,卻沒有找到可以讓我傾訴秘密的樹洞。那裏濕熱的空氣使我心思混沌與浮躁,歡聲笑語的遊人仿佛嘲笑着我的幼稚。當我準備離開時,我才知道,所謂樹洞其實就在每個人的心中,只不過我永遠也找不到能將它封存的東西了。 — 《花樣年華》周慕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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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es, L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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